四季的風(fēng)景之中,我是最愛雨的。
無論是春天的綿綿細(xì)雨,夏日的傾盆大雨,秋季的淅瀝小雨,抑或是寒冬的瑟瑟絲雨,我獨是愛它的。
在我眼里,雨是有其色彩的。春雨像是粉色,如同一個嬌羞的少女般,嬌嬌欲滴;夏雨是綠色,綠蔭濃重,滂沱大雨一洗,纖塵不染;秋雨則是金色,一場暢快的秋雨過后,一地莊稼成熟了,漫山的金黃色,給秋天的雨染了層閃閃發(fā)光的金色;那么冬雨,應(yīng)屬灰白色。
遠(yuǎn)處寒煙如織,薄霧輕籠,似給雨披了層輕紗,搖曳在云煙之中。朦朧的天色,枯草縱橫,這雨下得如此安靜,又不著痕跡。唯有縈繞于耳畔滴滴答答的雨聲,不絕于耳,十分動聽。
是的,我愛雨,更愛聽雨。
冬已漸深,寒冷的氣候撲簌簌地來了,令人猝不及防。冬日該是要看雪的,可在上海這個繁華的都市,雪是極稀罕的玩意,求之不得。倒是雨十分慷慨,印象中,從鳥語花香的人間四月始,到如今的寒冬臘月,雨季是一場接著一場,可算是便宜了我這個貪婪的雨客。
常常是倚了半窗風(fēng),靜靜地聽雨。清晨醒來,聽見雨從夜里下至天明,緩緩?fù)拼埃瑹熡隄鳚?,不禁想起了秦觀漠漠輕寒上小樓的情景,“自在飛花輕似夢,無邊絲雨細(xì)如愁”,真真是淡煙疏雨。
我內(nèi)心的欣喜自是無以言表,對雨的情感很微妙,妙到我身體里的每一個細(xì)胞都注滿了恰到好處的喜悅。
最奇妙的要屬靜夜聽雨,縱是不語,單是聆聽雨的聲音,已足夠我一夜安眠了。千年前的韋莊是否亦如這晚,在江南的夜里獨自聽雨,伴雨入夢,才揮手寫得:“春水碧于天,畫船聽雨眠”的錦句?想必亦然。
夜里聽雨,能引起許多的遐想,燈火熄滅,萬物靜寂,最適合冥思。這時,有雨敲窗,自遙遠(yuǎn)的天際飄下來陪你,聽你訴說心底最深沉的秘密。你在聽雨,雨也是在聽你。
正如汪國真先生所言:“這世界上許多東西在對比中讓你品味。心晴的時候,雨也是晴;心雨的時候,晴也是雨。不過,無論怎么樣的故事,一逢上下雨便難忘。雨有一種神奇:它能彌漫成一種情調(diào),浸潤成一種氛圍,鐫刻成一種記憶”。
在安靜的夜晚,聽一場雨的心事,即便我什么也不想,只是聽雨淅淅瀝瀝,綿綿不絕,那感覺實在是美妙無比!
古往今來,雨都是無數(shù)文人墨客筆下不可或缺的風(fēng)景。你看他們極致的描摹,雨是那樣地生動了起來,仿佛那些詩里的景色一一鋪展開來,呈現(xiàn)在你的眼前了。
雨在李商隱的心里是:何當(dāng)共剪西窗燭,卻話巴山夜雨時,在蘇軾的眼里是:水光瀲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,在晏幾道的筆下是:落花人獨立,微雨燕雙飛,在納蘭性德的思愁里是:一往情深深幾許?深山夕照深秋雨。
此時,若有一個人攜手漫步在雨中,他撐著傘,她挽著他,那又是一副鮮明的圖畫。
不禁又使我想起戴望舒的《雨巷》,那個丁香花般的姑娘,一定是身著淡彩的旗袍,手執(zhí)一把木質(zhì)的雨花傘,挽起發(fā)髻,眉如遠(yuǎn)黛,明眸善睞,朱砂微漾,一步一落花,一蹙一閑愁,她似乎也在等待江南雨里的歸人嗎?多么希望,他和她,正相逢。
春有百花夏有荷,秋菊殘敗冬梅來,但在平常人家,極少能見到梅花,傲雪寒梅更是難以得見。
然而,平凡亦有平凡的雅趣,倚窗聽雨是再平常不過的了,雨便是這平常人家眼中冬天里的花啊。雨落在心里,漾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兒,永盛不衰。
冬雖肅殺,雨落成花。我施施然地停在了這場雨里,心靜如水,只愿,永遠(yuǎn)沉醉!